在一千多公里的跟蹤采訪中,記者早已發(fā)現(xiàn)路上所有的麥客們總是成群結(jié)隊的,從未見到有落單的麥客。6月10日晚,從村莊中倉皇逃出的劉明果一行人,也驚魂未定地告訴記者,如果當(dāng)時村里只有一家麥客,肯定得在那里用低于成本價的價格硬著頭皮干下去。群聚,也是他們無奈的選擇,對于走南闖北的他們,每天都要面對危機四伏的旅程、不可避免的糾紛、忍氣吞聲的低頭――這便是每個麥客們行走的江湖。
麥客征程中總充斥著糾紛
相對于生活的艱苦,在走南闖北收麥子的征程中,因為外地人的身份而遭到的不公平對待,已是家常便飯,這讓麥客們大倒苦水。
劉明果說,最常見的糾紛便是收麥子的畝數(shù)糾纏不清。為了防止收割畝數(shù)發(fā)生扯皮現(xiàn)象,每個麥客手中都會備有一部GPS測畝器,拿著它順著田邊緣走一趟,就能由電腦自動計算出需要收割的畝數(shù)。可在很多地方,村民們對于這種高科技產(chǎn)品并不買賬,堅持以自己土地證上的面積計算,而雇主們主張的畝數(shù)往往是少了不少。另外,伴隨他們的還有一種麻煩,便是因為割完麥子就找茬,說麥子收得不干凈,說好的價格一下會少了很多,甚至不給錢的現(xiàn)象。于是,麥客們選擇了收割機下地前就將錢收好,不給錢就不割麥的方式。
而相對于生意中的沖突,來自于外界的干擾更是防不勝防:收取保護費、從中抽頭、地痞流氓從中找茬。劉明果還記得他在河北一處農(nóng)村作業(yè)時,收割工作全部完畢,他已將收割機裝上車開到了村口,沒想到村里卻冒出來幾名騎著摩托車的“混混”攔在車前,強收高額的“保護費”。年輕氣盛的劉明果乘著“混混”們不備,突然發(fā)動車順著狹窄的村村通公路,以90公里的時速沖出了村子。幾個收取保護費的“混混”騎著摩托車在后面追,沒想到笨重的貨車居然跑贏了摩托車,但一路的狂奔讓貨車貨斗后面裝載的油桶、工具、輪胎全部被顛掉。
露宿路邊被盜成家常便飯
在轉(zhuǎn)戰(zhàn)全中國的旅程中,長期的露宿在外,讓他們在干完活后,得時刻防范盜賊的侵?jǐn)_。
由于同一型號的收割機鑰匙全部通用,為了防止車子和機器被盜,麥客在外的大部分時間是住在車?yán)锏模@也是為了節(jié)約成本。但劉明果只有到了廣西才會住進路邊小旅社,這源自于今年年初在廣西被盜帶來的“后遺癥”。
劉明果說,今年年初,入住廣西貴港市一個村子。睡到半夜,原本鎖著的車門被人撬開了,盜賊在拉扯放在車內(nèi)的包時驚醒了妻子,劉明果跳下車去追,卻發(fā)現(xiàn)盜賊早已不見了蹤跡?;貋砗蟀l(fā)現(xiàn),車內(nèi)的兩部新蘋果手機連同兩千多元錢不翼而飛,劉明果選擇了報警,但需要第二天前往刑警隊備案。最后劉明果選擇了放棄備案,第二天早上他又買了一部普通手機,跟隨著麥客車隊前往另一個收割地點。他說,手機丟了不一定能找回來,但因為報案耽誤了生意反而得不償失。
“住在外面被盜被搶已經(jīng)成了家常便飯,不遇到小偷才不正常?!眲⒚鞴f,因為駐扎地大都地處偏僻,白天累了一天,晚上大都睡得很沉,所以麥客們成為不法分子下手的最佳對象,有時候一輛車一夜都能遇到好幾撥盜賊,無奈的麥客們只有輪流站崗放哨。
為了“忍”曾扇自己耳光
麥客之旅盡管遭遇到如此之多的不公,但劉明果從事麥客行當(dāng)兩年來,卻極少和人發(fā)生沖突。“有句話說的是‘強龍不壓地頭蛇’。我們出門在外,能忍的都盡量忍,和氣才能生財?!眲⒚鞴f,無論在哪里,千萬不能和當(dāng)?shù)厝似饹_突,能忍就忍。
劉明果說他最屈辱的一次“忍”是在河北,他連續(xù)兩天兩夜沒合眼干完活后,被本地人索要了一筆“保護費”,還差點被打。面對人數(shù)多于自己的當(dāng)?shù)厝?,他選擇了“忍”,但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方撒,回到車上后他將駕駛室門關(guān)得緊緊的,自己拼命扇了自己十幾個耳光,同去的妻子則站在駕駛室外號啕大哭。
“手掌和臉都打腫了,我一邊打自己一邊在想:自己怎么那么不爭氣,當(dāng)年為什么不好好讀書,怎么干起了收割機的活!”說起這些,劉明果依舊咬牙切齒。
麥客心中的“風(fēng)險地圖”
為了盡量避免這些矛盾,麥客們大都結(jié)伴外出,公路上很少能夠看到單獨轉(zhuǎn)場的麥客。他們村莊,親戚之間,不僅能夠共享麥?zhǔn)招畔?,而且外出至少四輛車。
此外,包括劉明果在內(nèi)的麥客們,早已在心中根據(jù)地域繪制了一張“風(fēng)險地圖”:某某地方的人比較好說話,在那里能多攬點是一點;某某地方的人比較難纏,愛挑刺扣工錢,不到實在沒了生意,能不去就不去;兩地交界處治安狀況較差,千萬不能去,即使去了,也不能在野外過夜,不然肯定遭到打劫;對于那些沒有去過不知信用等級的地方,第一個有膽量前去的麥客也被戲稱為“探路客”……
但是,麥客們的這種“風(fēng)險評估”和現(xiàn)實卻有些矛盾:信用等級高的地方,成了麥客愛去的“圣地”,涌入的麥客數(shù)量也多,麥客之間相互壓價,不僅價格提不上來,而且去晚了的麥客們沒了生意,只能硬著頭皮去那些獲得“差評”的地方。這兩年劉明果漸漸地發(fā)現(xiàn),隨著收割機的數(shù)量越來越多,麥客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干了,在他們看來,即使一個地方的口碑再差,可如果真的沒有了活干,迫于生計還是得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