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多年前,每到太陽把小麥烤黃的五月,我的心里是既高興又憂愁:高興的是餓得前胸貼后背的肚子可以吃頓饅頭了;愁的是麥收時節(jié)那份罪可不好受。
先說割麥吧,往往是天剛放亮,農民們就到了麥地,隨著鐮刀的“嚓嚓”聲,一片片麥子倒在地上,捆成個,裝上車,運到打谷場,再趕著牛兒一圈圈地碾,等到麥粒下來后,顧不上喘口氣,就得吆喝著牛兒耕地,接著又要種玉米,點大豆,栽水稻,等這些農活都忙清了,就是壯勞力也快累得散了架。直到這時,大家才想起已經(jīng)忙碌了二十多天了,一晃兒五月快過去了,這樣忙碌勞累的日子一直延續(xù)到改革開放后才結束。
1985年,村里的二驢子買回了一個柴油機頭和一臺脫粒機。到了麥收時節(jié),二驢子和他的脫粒機就成了“香餑餑”,方圓三里五里不少人家都請他去脫麥。脫麥時,少說也得要八九個人,一家的人手是不夠的,往往是幾家成立“互助組”,你幫我家脫,我?guī)湍慵颐?,等到幾家的麥子全脫完了,麥灰把脫麥的人都染成了黑臉包公,一吐一口黑痰。這脫粒機脫麥雖說累死人,臟要命,但由于它脫粒速度比用牛打場不知快了多少倍,所以也走紅了幾年。
一九九零年后,我們村不少小伙子大姑娘外出打工了,幾年下來,他們不光長了見識,也賺回了大把的鈔票。由于缺少勞力、兜中有錢,農機在我們這兒迅速得到推廣普及,不到十年時間,割麥不用刀、揚場不用锨、耕地不用牛、栽秧不用手這些夢想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
現(xiàn)在麥收時節(jié),根本看不到彎腰割麥的農民,只見一輛輛聯(lián)合收割機在麥海里“劈波斬浪”,不到十分鐘,收割機就把一畝站著的小麥變成麥粒;到了田頭,它大口一張,金燦燦的麥粒嘩地吐了出來,農民們只要撐開口袋裝小麥就行了。
往年,收完小麥,就到了牛兒不用揚鞭自奮蹄的時候了??涩F(xiàn)在水牛都被“鐵牛”擠“下崗”了。你甭說,人家鐵牛就是牛,過去水牛呼哧呼哧一天也耕不了幾畝地,可鐵牛后面帶的旋耕機眨眼工夫就耕了畝把地,還面不改色心不跳,再看看旋耕機耕的地,平平坦坦,賽過鏡子,老水牛不服也不行啊。
人工栽秧也已經(jīng)成為歷史,這活兒被插秧機攬去了,過去半畝地秧栽下來,個個腰酸腿疼,而插秧機呢,瀟灑瀟灑一路走過去,身后便留下了幾行綠色的“小詩”,水靈著哩。
前些年,一到麥收時,在外打工的壯勞力想方設法都要回家搶收搶種,現(xiàn)在再到五月時,他們卻不愿意返鄉(xiāng)了,這不是他們心狠,而是家里的那些留守老人在五月這個在忙季節(jié)其實也很輕松。打工的能安心在外賺錢,在家的能輕輕松松種田,農業(yè)機械功不可沒!
五十多年前的五月是忙碌的,如今的五月是輕松的,透過這一變化,我不但領略了農業(yè)機械的巨大威力,也看到了建國以來中國農村翻天覆地的變化。